尘昏白羽  
为冷逆割腿肉。

雨村·蜗牛

我永远喜欢雨村的养老邪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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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雨村·蜗牛》

雨村这地方地如其名,鸟不拉屎,鸡不生蛋,一旦下雨就成了福建威尼斯。
何况眼下到了夏天,天气就和小姑娘的脸似的,说变就变,直打得人措手不及。
最近我叫黑瞎子从外面捎了几根新钓竿来,一大早就兴冲冲跑到村里的小溪边来钓鱼,谁想到没过一会儿,这雨就猝不及防地落下来了,淅淅沥沥打在水面上,画出密密麻麻的圆圈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得了,这村里的小鱼小虾没见过世面,胆子小得很,多半是不会冒头了。
用手在眼前搭了个屋檐,抬头一看,天边阴云堆积,暗沉沉的一片,只怕势头不妙,看这样子不下个三天三夜不肯轻易罢休。
我收起钓竿,将鱼钩上的蚯蚓扯下来随手往草地里一扔。
又回头去看一边那个仍然岿然不动的人,“小哥,走了。”

走到一半,雨越下越大,泥地和了雨水成了一滩浑浊恶心的稀泥巴,一脚落下去,再抬起时鞋底就好像重了七八斤,有如两只漏了水的破船。闷油瓶却是如履平地,健步如飞,没半点停下来的意思。我本来也没有。
但我突兀地停在了原地。
他还在继续往前走。
大概走出五十米远,快拐出这片树林的时候,他才蓦地停了下来,然后,他回头了。
我们隔着雨幕对视上了。
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帘,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,身在网中,我看不清他的目光。同样的,我想他自然也看不到我的。
但是,足够了。
我走上前去,看清雨水濡湿了他的头发,漆黑的发丝服帖地贴在脸上,又顺着发梢滴落,划破他的面容,像是一道道透明的裂痕。那一张脸白得像个死人。
我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,唔……温度也挺像的。顺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。
又勾起唇角笑了,“避避雨吧。”

于是我们躲在了路角的那棵大榕树下。
这树据说是村里的“老人”,一身妖气森森,树干粗壮漆黑,至少需五人合抱。树冠葱茏繁茂,撑开来好比一把巨大的伞,间歇里只有几滴雨水顺着树叶间的罅隙漏下来,是再好不过的避雨圣地。
我起初站着,后来腿有点酸了,便蹲了下去,这个姿势叫我的烟瘾有点犯了,往兜里一摸……空空如也,顿生无限空虚不足之感。
便辗转伸手去扯闷油瓶,为了吸引他陪我一起蹲着,我说:“来,小哥,聊聊。”
其实也没聊什么,胡诌乱道,先说这钓竿,哪种材质最好,哪种形状最漂亮,用哪种线最好,得有韧劲,还不容易断……又说到吃鱼,酸菜鱼、番茄鱼、西湖醋鱼、松鼠桂鱼……低头一看,带来的桶里空空如也,只接了半桶雨水,一片枯枝败叶,又觉得兴致缺缺,嘴里淡得能出鸟。
树上忽然又有一个什么东西从天而降,是往闷油瓶那边的。我定睛看去……是只蜗牛。
那蜗牛不偏不倚掉在了闷油瓶裸露出来的一截后颈上。
我撑着下巴,直勾勾地盯着它。
它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,闷油瓶也一动不动,那蜗牛大概以为自己落在了一块石头上,两根触角轻轻动了动,开始一点点向下缓慢地、缓慢地爬行,在苍白的皮肤上划下了一道半透明的湿痕。
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,黏糊、柔软、冰凉,像鼻涕?
但闷油瓶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,不动如山。
我直盯得眼睛都发酸,眼看那只蜗牛顺着领口爬了进去,忍不住探出手,伸进他的衣服里摸了摸,第一次竟然没摸到,只触及到一片柔软沁凉,我又向前探出一点身子……没成想蹲了太久腿麻了,竟整个人一个趔趄栽倒下去!
“我……抓蜗牛的。”
我看着被我压倒在身下,整个人倒在地上,苍白的脸上溅了点点淤泥的闷油瓶,为了以证清白,捏住那只圆滚滚的壳给他看。
他盯着那只壳看了一会儿,又将含义不明的目光放到我身上。
我无辜而正直地眨了眨眼。
这时树林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,我下意识抬眼看过去……隔壁的大妈抱着一只大白鹅,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们。
下一刻,她身轻如燕,一溜烟撒开脚丫子不回头地跑了。
完了……我捂住脸叹一口气,我那小破屋隔音不好,夜里她好像听到过什么,老早看我们的眼神就不大对劲,今天被她看到这么一出,想必明天这消息就要传遍整个村子,虽然这村子统共也没几个大活人。
我撇撇嘴,将手里的蜗牛扔开,又低头去看闷油瓶,他仍旧沉默地盯住了我。
其实……也不算误会吧?
我伸手去摸他的后颈,又忍不住轻轻捏了捏,整个人凑上前去。
“都被看到了,不如……做实了?”
好一会儿,他移开目光,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。
“……小心感冒。”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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